75.Chapter 075

港的日子。

    在往后也是例常问题。在籍贯处她顿了顿笔尖，写了上海。印象里，“陈敏娇”的确是和宋姨从上海一路而来的。至于填写上海会不会遭受排外，陈敏娇不放在心上。那自称第一黑帮小少爷的人都说了会是她的后台，她倒要看看，能给她撑腰到什么地步。

    英文名。陈敏娇动了动脖子，舒缓骨节，她看着白色雕花镜上的自己，又望了眼窗外，夜色正浓，月挂枝头。

    陈敏娇心尖一动，落笔写下，墨水在书写间流畅地淌出。

    Moonshare。

    她写得一手优雅的花体。

    再往下是些简介和爱好，陈敏娇照实写下。她知道这个文件一定会转手给杜风，不管她现在写了什么，到时候一定会出现按照杜风意愿发生的改变。

    最后一个字符落笔，这算是结束了。陈敏娇把笔搁在桌上。她伸了个懒腰，起身把笔和文件夹一道带上，刚打开就遇上一张惊慌失措的脸，是那个菲佣。

    “小，小姐。”菲佣明明比她年龄大，但现在怯懦低头的模样，像个小女孩。

    陈敏娇无奈笑起，出声，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阿菲语无伦次地解释：“我，我不是故意的。我是想守在门口，看，看有没有什么需要。”

    这么胆小，以前究竟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主人啊。

    陈敏娇心里叹气，面上笑意不减，“无事啦。张叔在哪？”

    阿菲指了指楼下，陈敏娇顺着楼梯走，阿菲跟在她的身后，陈敏娇比她高点，所以她仰着头。

    真好看啊。阿菲想。又很温柔。比之前那些趾高气昂的人看上去好太多了。

    “张叔。”陈敏娇出声，“东西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欸。”张叔拐道从厨房出来，手里端着瓷碗，朝陈敏娇说：“先吃糖水。”

    糖水是统称的说法，张叔做的其实是银耳燕窝羹。他伺候过许多杜少来的女孩，陈敏娇是他见得最称心的女孩。虽然知道以杜风的身份，这些女孩不过是萍水相逢里的昙花一现，但他还是忍不住拿长辈的眼光去打量。他是看着杜风长大的。

    “谢啦。”她正好有些饿。

    面前的糖水澄澈而黏稠，红色的枸杞点缀在其间。

    张叔在身后解释，他语气里带着点忍不住求表扬情绪：“知道你要来，一个半小时前就泡了燕窝。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陈敏娇拿起银勺舀了一口。入口即化，冰爽带甜。燕窝的稠和银耳的脆完美糅合。

    “是手撕的吗？”陈敏娇回头看了眼张叔，张叔脸上挂着慈祥的笑，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燕窝撕成了碎丝，于是变得更加可口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小火慢熬了许久，冰糖融化得很好。加之在冰箱里放过，于是更加美味。

    也对。陈敏娇想着，买得起豪宅，又岂会买不起在这个年代已够奢侈的冰箱呢？

    张叔见她落了勺，示意阿菲把碗收走。

    “陈小姐，今天好好休息。”张叔说，“明天可能会很辛苦。”

    “明天？”陈敏娇有些疑惑，“比赛是明天吗？”

    “比赛大概是一个月后吧。”张叔说，“但是少爷找了几个人来……”张叔踌躇了下措辞。

    陈敏娇接下他的话茬，“需要培训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是会针对比赛进行一下培训。”

    “ok的啦。”陈敏娇眨眼。

    她穿越来的那个时候，香港的选美大赛已经算是走向没落了，港姐几乎掀不起一点水花。早些年倒是有许多优秀的人是从选美大赛出来的，有港姐身份的女星不算是少数。她小时候爱看的《新白娘子传奇》中的赵雅芝就是1973年的港姐，虽然未入三甲，却依旧红出半边天。而1983年赛际里的的亚军张曼玉，更是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。

    现在，杜风这么认真对待的话，她忽然就有了兴趣。

    她又会把这条路，走到哪里呢？

    她很期待。

    决赛持续了很长时间。

    从考察才华底蕴，到礼仪仪态。

    陈敏娇无一失手。

    她绝对算得上这十六个人里学历最差的，但绝不是最没有知识的那个人。学历同知识永远无法挂钩。

    上辈子，多的是港姐从剑桥哈佛这种世界顶级院校毕业。然而这辈子，陈敏娇只要一想到自己成为了港姐，就觉得好笑。若是拉出往几届来对比，甚至说等后面的新起之秀出现，她会不会，获得一个最没有文化港姐的称号呢？

    那些人看她，也只当她空有美貌吧。

    这就是世人对于女人的偏见。

    当一个女人的外表足以使人震撼，那么总会有人认为她不学无术。而当一个男人拥有了好看的皮囊，光是带上一个眼镜，就会有人夸他文质彬彬，有书生模样。

    女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女人。

    决赛过程中是不会有人淘汰的，也不会出现名次排行。主办方的说法是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选手受到成绩影响而干扰到发挥。然而事实呢，谁又知道？

    这一届比赛同以往有了一个新的环节。

    那就是泳装拍摄。

    先不提拍摄形象照片这个环节过去有没有，就连拍照时准备的泳装，许多人都是未曾穿过的。

    别看这是算得上开放的香港，比基尼这玩意儿，也还是很少出现的。

    陈敏娇上辈子学戏剧影视文学时，还写过一篇关于比基尼与电影明星的论文呢。

    比基尼诞生于1946，然而就算在它诞生后，因为宗教和政治的原因，在意大利，西班牙，比利时等城市，比基尼是完全被禁止的。而梵蒂冈甚至认为女人穿上比基尼就是在亵渎神灵，罪无可恕。

    1951年，那个世界里，在英国伦敦举行的第一届世界小姐选美大赛上，比基尼终于被参赛者穿着亮相。

    陈敏娇看着手里的几块布料，又扫了眼周围神色各异，但大多都放不开显得拘谨的女孩，想着，这大概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中第一次出现比基尼的港姐选美比赛吧。

    她其实很爱比基尼，这样的泳装的出现，绝对不是仅仅为了诱惑男人而已。她意味着女性身体的解放，女人重新获得了展现自己身体美的权力。

    在007的系列电影中，Dr.NO穿着比基尼出现在加勒比海中的那一刻开始，就意味着电影界的女性，开始了她们的解放之旅。尽管这种解放背后，也带着对于女性形象的消费。

    性感，热辣。

    自由开放的火焰，从此点燃。

    前世，中国姑娘第一次穿上比基尼是在国际健美协会的要求之下。那是1986年，在《霸王别姬》里饰演菊仙的巩俐，穿上了红色的比基尼，手执墨镜，登上了《大众电影》杂志的封面。

    而这一世，历史将从这里改写。尽管香港这时候还没有回归中国，但后世提起来，或许这一届的港姐参选者们，将会是最早穿上比基尼的中国姑娘。

    尽管现在，这群姑娘还没有意识到她们将要做的事意味着。她们还陷在混乱中。

    王惠玲拎起分配给她的碎花分体式比基尼，晃了晃，大惊失色：“主办方在想什么啊？穿这种东西拍照？”

    那来自艺人培训班的Selin更是一脸的嫌弃和鄙夷，她是无线淘汰组里唯一一个进入十六强的女孩，她悻悻道：“这算什么啊？当我们是什么三流女人拍情/色片吗？”她拿起给她的蓝色比基尼，丢在沙发上，“就这几块布，要人怎么穿嘛！可欣你说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罗可欣瞥了眼陈敏娇，暗自咬牙，抬头时却又面带笑容，说：“Selin，你放宽心。大家都是女孩子，一会还要去泳池拍摄。你就当是下海游泳好啦！”

    Selin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，“游泳？要让我穿这个游泳，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呢。”

    “没见识。”有人低低地啐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谁？”Selin愤愤道，“叼你老母，谁在说我？”

    蠢猪。陈敏娇瞟了眼怒火中烧的女人，和旁边正在劝她的罗可欣。她真以为这换衣室的墙能隔断多少声音吗？如此粗俗蛮不讲理。

    周围的一干女孩也都对这女人敬而远之了。

    王惠玲小心翼翼看了眼陈敏娇，站在原地了好一块，脚尖挪了好几下，终于上前喊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陈敏娇回头看她，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王惠玲一直有些歉意，对于罗可欣的事。

    陈敏娇从她微蹙的眉头看出了些许焦虑，她伸手用指腹揉了揉她的眉心，又拿过她手里的碎花比基尼，展开，后退一步对着王惠玲的身子比了比。

    “还记得集训时我们都做过身体量测吗？”

    王惠玲点头。

    “这泳衣该是照我们的尺寸的定做的，只要穿戴准确，就不会出现走光的现象。”

    王惠玲听到走光这词语，红了红脸颊。

    “你莫太紧张。”敏娇温和地笑，带着春风的味道，“你平时游泳吗？”

    王惠玲点头：“我很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正好呀。”敏娇这个比她年龄小的妹妹，却像个大姐姐一样劝慰她，“你就当这是一件平常的泳衣好了。你的身材这么棒，好好展现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——”王惠玲还有些踌躇。

    “你想赢吗？”

    王惠玲迟疑了下，点头。

    “突破内心的传统束缚，相信自己。”陈敏娇调笑道，“是谁之前还大叫自己是新新女性的？”

    那是集训时候上文学课时闹得笑话，王惠玲不爱看书，看得烦了，就怒号一声，她是香港新时代的新新女性，才不能被这些繁复文学所耽误了进步的步伐。这壮志豪言刚刚说完，扭头就见文学老师站在门口，定定看她，又叫，王惠玲，你出来。

    全班的女孩子都哄笑作一团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啦！”王惠玲声音很大，像是在给自己虚张声势地加油，“谢谢你。”她又小声下来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陈敏娇把手里的泳衣递还给王惠玲。

    王惠玲好奇地问：“对啦，阿娇。你的衣服是什么样的呢？”

    罗可欣偷偷看过来。

    陈敏娇把那片黑色的布料展开，“绑带的，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绑带？”王惠玲有些惊讶，她叮嘱陈敏娇，“那你可要系紧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陈敏娇作答。

    “十分钟后开始拍摄。”有人敲了敲房间的门，说道，“大家快些准备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女孩们的声音起起落落，但都是同一个回答。

    拍摄是在泳池里进行的，主办方包下了一个豪宅，供十六强们住宿。现在利用起泳池也是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等陈敏娇她们走出来时，外面的拍摄设备已经准备好了。灯光都架好，反光板也准备的齐全。万事俱备，只欠模特。

    先拍个人，再拍群像。

    陈敏娇的拍照顺序排在中间，倒是罗可欣和王惠玲，位于前面。

    罗可欣穿了件浅黄色的连体露背泳衣，她待了一顶草帽，倒是显得清新可人。尽管一开始看上去还不太适应，但一面对镜头，就全然放开了。甚至做出了吐舌舔唇这种涵盖了某种性/暗示的诱惑动作。

    她看上去很享受这样的瞬间，在聚光灯之下，万众瞩目。

    然而在陈敏娇看来，她却走错了路线。这样的装扮和她的那张脸放在一起，实在不适合性感路线。妆容也十分的清秀。

    特邀而来的摄影师布努诺是法版Vogue的常驻摄影师。长发卷毛的法国男人神色越来越凝重，在拍摄了快二十分钟后，终于露出了笑容。陈敏娇敏锐的注意到，他笑起来的时候，是在罗可欣放松状态整理湿发时。

    自然而不做作。

    其实罗可欣还是有可取之处，她那张脸，虽然看久了清汤寡水的，但点缀几番，也算是可人。

    王惠玲更是完全的活泼少女向，主办方该是看中了她的这款气质，就连泳衣都准的是活力十足的碎花分体式。

    在陈敏娇的鼓励下，王惠玲下水拍摄。她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爱，适应了一阵冰冷的水温后，稍微回归了自我，笑起来的时候灿烂如骄阳。

    轮到陈敏娇时，几乎是下意识地，那些在做着别的事的人都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。她着一身黑色泳衣，从正面看算得上保守，吊带连体，高叉高腰，本就纤长笔直的双腿，更显得好看。

    她不是干瘪瘦弱得美，而是有着流畅而不突兀的肌肉线条的美。

    那些天的锻炼和拉伸不是白做。

    而侧面看，就能看出奥妙与设计感了。脖颈处的绑带，腰际缠绕着的系带。她像是站在性感与保守的两面。在这几个月食谱的搭配下，陈敏娇发育了许多。如今穿上比基尼，便是曲线必露。

    从她正面扶着泳池的小楼梯下水时，摄影师布努诺就已经将镜头对准了她。他不舍得错失她的一举一动，这是一个艺术家对于美的执着。

    陈敏娇站在水中，倾身流畅地游了两下，打湿了全身才站起来。清水出芙蓉，但她的眼神很配这黑色，颓废却又野心勃勃。湿发搭在脸颊，鼻尖痣被水珠重叠。她的野势美在镜头里如同一朵在水中绽放的蛇花，激起了千层欲望却又让人不敢亵渎。

    “太棒了！”布努诺用蹩脚的中文说，他希望这个尤物听到他的夸奖。他几乎是拍出了最好的照片，照片里的那个女孩，用自己独特的气质，于清纯，美好，欲望和肮脏里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平衡点。

    后面的拍摄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群像环节开始，八人一组，不巧，陈敏娇和罗可欣还有王惠玲一组。

    八个风格各异的女孩下水，拍摄正要开始，陈敏娇听到一声断裂音，感受到身体上的衣服，由紧绷一下变得松弛。

    她当即立断，伸手捂住了断裂开的那根细带，将之摁在锁骨之间。

    有人割断了她的绑带。